编辑:董子博 ,林海峰
9月27日,初秋,青岛海边的国际会议中心里,一场发布会,台下坐得满满当当。一个中年男子小跑上演讲台,引得一阵欢呼。来人身穿文化衫和休闲裤,气质温和,这个打扮走在街上,没人能知道他竟是个亿万富翁。
这是被字节收购 13 个月后,PICO 第一次以发布会的方式对外发声。带着新发的VR一体机 PICO 4,掌门人周宏伟指点江山,言说最新的VR行业趋势,却剑指字节十年后的未来。
而在一年前的北京办公室里,要向一起奋斗的兄弟们,公布PICO即将卖身字节的消息,周宏伟说到一半,难掩泪水,几近哽咽。周宏伟这么一哭,下面不少人也湿了眼眶——PICO 的一个时代,就要这么终结了。
说到底,周宏伟并不想卖——6 载心血,一群兄弟,眼见着已经在国内拿下头名,不谈生意,也有感情。
再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疼,PICO 对于周宏伟有天大,但对于字节,PICO 只是众多产品中的一个。进了字节,自己怎么办?兄弟们怎么办?2021年的周宏伟没有答案。
然而 PICO 要卖,几乎就是箭在弦上。不卖,远在美国的扎克伯格,不可能长期允许一家公司,一边代工 Oculus Quest 2,一边卖着自家的VR设备。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歌尔——PICO 的母公司——不如断尾求生,把 PICO 抛出,与 Meta 不伤和气,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现金。
没人想当那条断掉的尾巴,周宏伟亦然,即使下家是字节。
几年来,“财大气粗”的字节,精于运用“钞能力”,快速扩张自己在互联网领域的版图。而买下PICO这事,本身就有点像是一次豪赌。
有意思的是,两年前,PICO早就寻求融资,估值15个亿,然而当时整个行业一片哀嚎,尽管PICO是当之无愧的头部,但还是无人问津,融资未果。
于是,PICO的重要话事人,歌尔老板姜龙,找到了青岛几个政府引导基金,搞定了这轮融资,也让PICO彻底甩开了3Glasses等一众对手。
所以,当最终字节以90亿的价格买下PICO,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有人告知雷峰网,是姜龙直接找到了字节的老大张一鸣。两个老大坐在桌前,大笔一挥,90亿元的交易爽快达成,相比 PICO之前的估值翻了6-7倍。
但更接近事实的版本是,Meta Oculus的成功引发了字节和腾讯两个巨头对PICO 的追逐,双方的不断抬价让PICO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在基本面几乎没变化的前提下翻了六倍,最终字节笑到了最后。
但腾讯也没有放弃自己在VR领域的努力,转而以26亿人民币的价格收购了游戏手机公司黑鲨,并由腾讯互娱的马晓轶主管此事。
不过,这笔930后腾讯最后的一笔收购案因为种种原因被搁浅,雷峰网的消息是,腾讯在给予黑鲨前期收购款和过桥后,搁置了对黑鲨的收购。
此举与当年阿里对优点的投资有异曲同工的地方,但也有自己的是非曲直,关于腾讯VR和黑鲨收购的始乱终弃,敬请关注雷峰网的后续报道。
回来说PICO的这笔收购,甚至绕过了双方的投资部门;事情敲定,不仅字节,PICO内部也一片哗然。有人说,周宏伟甚至都是事后知情,却只能按下错愕,接受被安排的命运。
不管传言真伪,这则中国VR赛道最大的收购案早已尘埃落定。白驹过隙,PICO单飞已经一年有余,字节在VR领域的成果,也应该初见分晓。
PICO 4,是PICO并入字节后的第一个新品,是字节在VR领域的第一枪。而字节想拿到这个“开门红”,看起来还有大量的不确定性。
一、百亿投入,“烧”不出250万出货量
2022年,对于VR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年份。
在去年出货近1000万台的 Oculus,在今年的预期出货量也下调了30%左右。
而字节不服,“关于PICO,字节给上游下了250万台的备货指标。”一位接近PICO的公司高管徐红这么说。
关注出货量,这诚然是VR赛道的核心逻辑——有补贴就有销量;有销量就有市场;有了市场,就有了做内容和生态的可能性。
简而言之,得出货量得天下。要铺量,深谙互联网玩法的字节怎能不知道,烧钱是最有效的手段?
有业内人士算了一笔账,如果算上PICO4定制的屏幕、被忽略的结构件成本、还有 PICO 4 大致70%的良率,PICO 4 每卖出一台设备,字节就得亏近3000块。也就是说,PICO4卖一台亏一台。
玩出梦想YVR的CEO黄锋曾向友人倒苦水:“我一台设备,贴着成本定价,都得卖 4000多;可PICO倒好,价格直接定2000多,你告诉我,这生意怎么做?”。
有人可能知道,除了是玩出梦想YVR的CEO,黄锋还是网鱼网咖的创始人,被称为网咖教父。有收入强劲的网吧生意支持,黄锋家底不薄,却也没法在价格战上,和字节硬碰硬。PICO4一出,本土VR厂商该何去何从,雷峰网后续将对此展开报道 。
圈里人玉洁给雷峰网算过另一笔账:
截至2022年10月,PICO 内部有超过2000人的团队(这还不算上公线的员工),按VR行业的平均薪资——每人每年50万元总包——来算,再加上五险一金,仅人力成本一项,每年就有20亿的开支。
字节对PICO的巨额补贴,这个同样是20亿的量级。
字节在内容上的支出,和请明星站台、广告投放的营销成本,也是20亿以上。
至于硬件成本的补贴,更是远不止20亿之多。
“一年就要给 PICO 烧上百亿,这么烧钱,我们怎么跟得上?”玉洁略显无奈地说道。
然而,即使贴钱做设备,尽管烧钱不含糊,但是 PICO 4 的销量却远远低于字节以及公众的预期。
有接近PICO的公司高管以及经销商等多位信源告诉雷峰网,截至10月,PICO 4 仅出货6万台,其中卖掉4万6,库房里就积压了30%的出货。
PICO4首销第一天1万6,第2天直接掉出1万台,接着一路走低,目前维持着日销600台的走量。
徐红告诉雷峰网:“一款硬件能不能火,主要就看发布之初的销量——发布之初通常都有大PR、大折扣,用户也愿意尝鲜。如果第一个月销量上不去,下面就很难了。”
当然,250万的订货量未必要出250万的设备,但怎么着150万台是一定要卖掉的。而以这个速度,要完成先前150万台的KPI,字节需要至少100个月以上的时间。
不止 PICO 4 ,PICO Neo3 在仓库里,还压着60万台的存货。
还有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是,针对VR,高通下一代芯片一年更新,也就是一年后,PICO肯定也要把下一代芯片集成进来,推出下一代产品。
然而存货还没卖完,又要上新货——PICO的高层怎能不焦虑?
二、错判市场,Neo 3 留下的“坑”
看到这,你可能已经发现了,PICO目前难关的症结,在于字节未来一年的250万KPI。
这250万的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为什么相较现实差之千里?雷峰网经过多方查证发现,问题的根源,出在PICO的上一代产品——PICO Neo3上。
上一代的Neo 3,实打实的打出了50万的销量。这个数字很好看,国内其他VR厂商望尘莫及,更是给了字节高层不少信心——上代能卖50万,PICO 4 有大制作、大宣传,销量翻上一番 so easy。
更何况,Neo3没有铺海外,要是铺开海外,那岂不是又要翻番。
150-250万的目标,这么看,并非全无道理。
但是,海外市场明显字节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实际的战况,以PICO今日之状态,这一代产品要想卖出和国内等量的销量出来,几无可能。关于PICO和飞书的海外拓展所遇到的那些坑以及各种狗血,敬请关注雷峰网的后续报道。
更重要的是,PICO Neo 3 50万的销量,里面的实际水分太大。
2021年5月面世的PICO Neo 3 ,最初的定价是2499-2999。但这种价格,不少尚未入坑的新用户嫌贵。
所以,PICO最开始的思路是降价卖,但这个定价其实比BOM成本还低,没有什么降价的余地。
雷峰网获悉,张一鸣给PICO团队提了三个要求:1、PICO Neo 3 的定价也不能接着往下降;2、不能靠促销;3、Neo3的DAU也必须高于50% 。
这么规定,张一鸣知道,把定价一降再降,甚至让定价低于成本,本身就是不健康的动作。一方面显得太没底线,另一方面也不利于培养用户,反而影响后续产品的发布。
同时,张一鸣最想要的还是生态和平台。用户买了设备,放在家里吃灰,也是字节所不乐见的。于是,DAU也成为了字节VR战略的重要考量。
然而,上面的想法再好,也架不住下面执行层的混乱。
虽然定价不能变,但PICO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返现:Neo 3推出打卡180天,则返5折购机费。这招可谓一石二鸟,既保证留存,又返现吸引用户。一来二去,KPI到手。
另一方面,Neo 3支持30天免费退货,让不少尝鲜用户用完即退,不少还是羊毛党,每到29天就去退货,然后反手就再下一单,几乎是“免费用”。
一来一回,歌尔成为最大的赢家:每台退回的机器,歌尔检查一下机器有没有损坏,重新包装一下,就能赚600块。这笔款,也自然从Neo 3的营销费用里走。
600块虽然不多,但卖出一台Neo 3,字节也不一定赚得到600块。
有内部人士称,Neo 3的退货率能达到35%。于此,也能理解为何Neo3 目前还有50万+的存货。
用这样的数据做出来的企业战略,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说回PICO 4,既已定下出货量,就必须硬着头皮往下卖。但销量如此惨淡,破局之策恐怕还得是壮士断腕——进一步降低价格。
在闲鱼上,PICO 4的价格现在大概在2200元左右,一年前发售的Neo 3,价格直降到了1100。
按照至少给最终零售商15%空间的逻辑,2200元其实就是终端零售商的进货价。
这个数字一方面显示了用户对于PICO产品的心理定价;一方面也显示了,手中囤货的经销商,已经开始让利——甚至亏本清出手中的存货。
字节想要让PICO 4再爆一次,最近的机会就是今年的双十一,而且在定价上,应该能比咸鱼价格有竞争力,才有诱惑力。
然而再度降价,就又代表着还要继续增加新的投入。字节现在面临的,恐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状态——不添钱继续烧,销量就起不来。
但说回来,字节手里并非只有VR一项烧钱的业务。字节还有钱送给VR烧吗?或者说,字节还有魄力继续给VR烧钱吗?即便有这个魄力,如果从尝鲜用户圈层破圈的问题字节何解,不如不能破圈,烧钱的意义又何在呢?总不能来来去去都是这一批发烧友用户在来回折腾吧。
这些还给PICO留下了许多巨大的未知数。
三、内容市场寒气逼人
如果说销量上,PICO还有字节的“钞能力”护航,那么在内容生态搭建上,字节简单粗暴的策略却看起来没那么好用——烧钱能帮助产品快速起量,而内容生态的建成却不在一朝一夕。
PICO做内容生态,靠的是两招:一个是健身,一个是视频。
关于健身,PICO主打小空间里的VR健身体验,还与一些线下的门店开展合作,意图以新的方式打开VR场景。
然而,不少从业者都对雷峰网表示了对于字节VR健身战略的质疑:健身时,我们恨不得身上装备越轻便越好——健身时还要带着一个一斤多的头显,听上去就不太现实。
而且随着疫情逐步结束,在线健身的需求开始逐步被线下场馆的需求给捡回。
雷峰网了解到,健身怎么做,字节内部经验也不多,具体怎么做也没个定论。
而真正承载着字节对VR生态期待的,还得是字节的杀手锏——视频。
一边,字节有抖音这个国民级的视频内容平台;一边,字节还有推荐算法这个独门秘籍。如果有人能把视频在VR上做得风生水起,那非字节莫属。
但前提,视频这条路,真的走得通吗?
作为前车之鉴的 Oculus,在5年前就把将视频从一级战略降到了第二战略。
一位接近 Oculus 的圈里人告诉雷峰网:刚刚被 Facebook 收购的几年里,Oculus 销量一直不够理想,无法跟Meta交差。
在那个最艰难的时间里,Oculus内部人心惶惶,不少人都觉得,如果下一款产品仍然没法打响市场,团队甚至可能会被整体裁掉。
时间来到2019 年,在 Oculus Go 推出的当口,针对“VR到底适合怎样的应用场景”,Oculus 痛定思痛,展开了自上而下的战略聚焦。
这次讨论,Oculus 抱着将先前所有认知全部推翻的胆气,重新分析了VR的使用场景,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在未来 1-2 年主打游戏场景,3-5 年切入办公场景,5年后再是通用计算平台。
而视频,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主要攻关方向。
Oculus旗下的Story Studio工作室在2016年推出了一款VR短片《Henry》,这款描述小刺猬找朋友的VR短片,使用了6DOF的技术,获得了当年的艾美奖,成为第一个获得艾美奖的VR影片。
不过虽然影片质量上乘,但视频的“重复利用性”太差——用户不会每次戴上Quest时,都去观看相同的影片,这也让VR视频在 Oculus 的体系中,成为一个投入多、产出少的事情。
没过多久,尽管口碑很好,但 Story Studio 还是免不了整个部门被裁的命运。这也成为了视频在Oculus逐渐式微的一个表现。
字节擅长做视频,便天然认为,视频可以成为自己和VR结合的突破点——拿着功能找场景,这是企业战略之大忌。
为了把视频深度嵌入VR,字节从抖音请来了几位大将。其中,任利锋(花名“卷卷”)是备受期待——甚至被传最有可能接替周宏伟位置——的名将。
曾为抖音的崛起立下过汗马功劳,任利锋深谙内容生态构建之道,江湖地位很高,在公司也有很高人望。
当年,在和快手的竞逐中,抖音入局晚,没有先发优势。任利锋找了很多抖音的重度用户,从运营社群一点点把抖音的内容生态做了起来,从细微处入手,为抖音打下了江山。
甚至有传闻,任后来被调到西瓜视频,是因为功高盖主,所以干脆调到新业务“垦荒”。字节想让他在中视频战场做出一番事业,和B站整个高下,而后者并不是一个能够轻取的对手。时间一长,西瓜“攻城”失败,高层没了信心,“粮草”支援自然也就逐渐怠慢了。
任利锋喜欢挑战,但没人愿意带着团队做无用功。英雄无用武之地,久而久之,昔日的“名将”成了坊间传闻里,字节的躺平派。
但字节上下当然明白任利锋的实力,把他和抖音综艺负责人宋秉华、抖音娱乐总监吴作敏调向VR团队,想让他们把抖音的成功经验,带向新的平台。
有关任利锋,雷峰网和几位接近 PICO 的从业者都有交流,他们纷纷表示,任利锋虽然之前没接触过VR内容生态,但学习速度生猛。
关于任利锋还有一则逸闻:PICO 4刚刚发布,不少业内人士为求新鲜纷纷购买。其中有一位,使用之后,在朋友圈炮轰 PICO 新品的设计。
任利锋听说,直接找到此人,后者也毫不客气,跟任一口气吐槽了2个小时。听罢,任利锋不光不气,还给此人发出了Offer,颇有礼贤下士的气度。
从中视频激烈的战场走下来,任利锋在VR内容的赛道上,看到的很可能是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芜”。
有从业者表示,这两年,90% 的用户可能是第一次进入VR,所以用户对VR设备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一上来给你推什么样的应用,就很重要。如果不行,那就得需要 5 年刷新用户对这个产品的认知。”
另外,资深业者陈为告诉雷峰网,Meta 收购了很多VR内容的生产商,这就使得PICO很被动,值得买的内容开发商,已经被买了个干净——想要自己突围,还得从头开始。
如果说第一方应用决定了用户对VR设备的第一印象,那么第三方应用则是决定了用户在VR设备里待多久。同时,第三方应用也是更能体现外部开发者活力和信心的领域,这一方面,字节仍然远远落后于Oculus。
Oculus还没被收购时,每年都会面向开发者召开 Oculus Connect (下称OC),也就是如今的Meta Connect。
Oculus 的前员工刘飞从14年开始,每年都会参加OC,前两年会后有很多中国开发者会来找 Oculus 聊一聊,热情高涨。
但随着VR泡沫逐渐破裂,VR内容开发者开始迅速退场。每年OC时,刘飞身边的中国开发者越来越少。到了 2018 年,找到刘飞的只剩下了3个中国开发者。
寥寥数年,刘飞亲眼经历了国内VR内容行业的起飞与跌落,也近距离感受到了开发者从满怀希望到失望而归。聊到开发者遭遇的大起大落,刘飞也不觉叹起气来。
一位VR内容从业者也向雷峰网讲过相似的故事:此君从 2015 年,到疫情爆发前的 2019年,每年惯例都会去拜访应用开发者。
早年间,VR内容开发氛围火热,有些开发者窝在民宅的一个屋子里开发VR游戏,整日吃着外卖,顶着黑眼圈,却依然干劲十足。
但VR梦碎,VR开发者各奔东西。即使 7 年后的今天,这股被伤到的劲儿也没缓过来。
在低迷的大环境下,让应用开发者重拾信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四、阻碍PICO的“三座大山”
销量劳而无功,内容投鼠忌器,PICO不愿,也不能,成为字节又一个烧钱的消耗战。
诚然,扎克伯格在VR上烧了几百亿美金,才把 Oculus 做上台面——而字节没这么多钱,也很不像扎克伯格,有十年如一日对VR的挚爱。
然而在今天,PICO的局势,还并没有达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双十一、世界杯都提供了诸多机会,但对于字节,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有不少。
最表层的问题,也是PICO面前的第一座“大山”——急功近利,好高骛远。
简单来说,就是执行层片面追求KPI和数字,导致在没能深度理解企业战略的前提下,使企业动作变形,导致无效的资源浪费。
在前文所述Neo 3的案例中,导致字节对市场出现了重大错估,间接导致了 PICO 4 在营销战略上的冒进。
冒进,也体现在字节VR业务的许多地方。在PICO新品发布的时间点上,一变再变,
开始时,给 PICO 4 定下的发布时间,是2022年6月。然而这个时间,对于PICO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发布时间也就只能一拖再拖,最终还是杨震原下的死命令,是PICO 4的上线时间,必须赶在 Oculus Quest 新品发布前面。
而最终赶在 Quest Pro 发布前两周发布,但至少在内容的匹配度上,是混乱且无序的,这体现出了字节在VR战略上的慌乱。
字节在VR上的“大企业病”,也形成了PICO面前的第二座“大山”,好谋寡断,思路混乱。
在一路“高歌猛进”的假象中,字节高层对于PICO发展的决策,坚定程度也有所不足。营销内容两手抓,却导致营销内容两手软。
尽管字节花钱不少,但在 PICO 4 的问题上,销量虎头蛇尾,用大推广烧钱,数据勉强能看,推广少了,热度就迅速下降;内容也乏善可陈,仅有让人感到兴奋的《三体》合作,也只是IP,还没有制作。
业界听到PICO拿下《三体》的授权,纷纷认为 PICO 已经拿到了内容的“金箍棒”。
诚然,《三体》确如“金箍棒”,虽然是“神兵利器”,但试过的人太多,出成绩的太少。要舞动这根一万三千五百斤沉的大棒,并不如人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深谙内容的从业者江南对雷峰网表示,《三体》的问题,在于相比其他科幻作品,《三体》没有一个标志性的衍生物——比如一把光剑、一艘飞船、或一副动力装甲——这就让IP的视觉化很不好做。
加之,《三体》的爽点在刘慈欣天马行空的硬科幻遐想,用文字好表达的东西,用影像并不必然更好表现。《三体》的VR化,说起来仍有“扑街”的风险。
而有传闻称,字节谈下《三体》版权的合作,只是为了应付发布会,实际的制作方还悬而未决,属于“八”字还没有一撇。
两件事都做80%,就是两件事都没做成,四舍五入,约等于“一事无成”。
然而归根结底,也就必须谈到PICO面临的最后一座大山,也是PICO发展之路上的最重要痛点之一——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据一位PICO前员工柯士奇说,在被字节收购后,PICO人员迅速扩张,从原先100人左右,迅速成长到超过2000人的规模。
团队拉起来了,但字节的VR事业,缺乏真正的“一号位”,指引航向,拍板决策。
PICO创始人周宏伟、字节CTO杨震原、抖音功臣任利锋、都是PICO内部的大牛级人物。
而在他们的背后,单国内团队,就有“PICO派”、“抖音派”、“新石派”等流派,,在幕后的势力博弈和政治斗争,自然不在少数,这里不多赘述,还请期待雷峰网(公众号:雷峰网)后续的文章。
海外同样有着诸多分支,硅谷的从业者艾伦介绍,PICO的硅谷部门分为4个部门:Sales(销售)、Studio(内容)、Pico Labs(研发)、Mobile OS(操作系统)。光这4个部门中,传说研发部门和业务部门平素就有矛盾,两边互相看不上。PICO美国还有之前在字节收购前就在旧金山设立的办公室,这个团队属于歌尔时代的产物。
内部势力不均,也体现在PICO大水漫灌的项目战略上——据一位字节离职人士称,字节对待PICO各个不同的项目,并不会刻意在项目评级上作区分。
“都是最高优先级,”这位前员工说,“不过这么搞,等于没有优先级,内部抢资源的斗争也不会少。”
甚至,不同的团队项目还有所交叉。传说,在PICO内部做Avatar(数字化身)的团队就有不止一个。业务也交叉,矛盾自然更深刻了。
这种在团队建设上的混乱,是 PICO 4 不及预期的最主要原因:没有一把手,就没法敲定清晰的产品战略;没有清晰的产品战略,执行层就没法资源的效用。
PICO面前的这三座大山,不翻越过来,就难以在VR赛道永远领先。
字节当下,比起关注PICO,更应优先关注内部团队;时下字节需要的,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结语
急则错,错则乱。
PICO急于向字节证明VR的重要性。而正是这份急切催生了这一年的多重乱象。
布局VR赛道后,字节剑指Meta,以全球最强的VR厂商为假想敌。殊不知字节在VR上的强敌,不是Meta,而是自己。
作为互联网大厂,字节习惯了砸钱的互联网打法带来的流量和市场红利,难免被过往的胜利冲昏头脑。
然而,用互联网思维做硬件,是行业大忌。
互联网大厂往往在进入一个新领域时,首先使用“饱和式轰炸”——不计成本地砸人砸钱,以平台的用户量为优先考量,变现是第二考量因素。
然而,互联网产品的生产没有边际成本,生产出来可以无限复制。产品的成本不会成为巨大用户池的掣肘,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人越多,赚得越多。
实体硬件则不同,每卖出一台,都要承担相应的成本,同时也要考虑到生产线成本、供应链承载量、渠道商等许许多多,一环扣一环,互联网厂商根本不会面临的问题。扩展生产,并不只是投人投钱。
错估硬件生意的难度,是不少互联网大厂在硬件折戟的根本原因:近有字节的大力学习灯,远有曾经红极一时的OFO。前有众多失败的案例,PICO这么做下去,就是重蹈前人的覆辙。
依靠远低于材料成本的价格,字节自信价格够低,能够继续在Neo 3上的成功,甚至能更进一步,于是高歌猛进,扩大生产。
然而他们看不见,国内的VR市场反应很慢。不少人在Neo 3上尝了鲜,转化成死忠粉的比例却很少。1年后,能为PICO 4买单的尝鲜粉,寥寥无几。
如果是互联网产品,此时字节大可鸣金收兵,及时止损。然而在硬件上,止损却不这么简单。生产线还在转、大量的存货囤积在仓库里,不卖出,就变不了现,而成本却还在增加。
缺乏对硬件的敬畏,最终倒在库存和巨额消耗的互联网公司数不胜数。
眼下,PICO有近忧也有远虑。近处的销量靠降价和补贴,还有扳回一城的可能。远处,PICO要翻过三座大山,才能在VR赛道博一个长久的席位,争得和Meta平起平坐的机会,在下一代计算平台到来时,不至于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