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成为媒体人?11位记者的“顿悟时刻”
http://www.5ipr.cn   2019-10-10 12:02:34   腾讯全媒派(公众号ID:quanmeipai)   

是什么支撑你走下来?又有哪一个时刻让你醍醐灌顶?本期内容独家编译哥伦比亚新闻评论(CJR)对11位资深记者的采访,分享他们职业生涯中的AHA时刻,共勉。
  如今,全球媒体人都在“头秃”:报业危机的唱衰论调不绝入耳,技术变革刺激着新闻编辑室创新,媒体人需要在工作中不断学习,掌握复合技能……

  是什么支撑你走下来?又有哪一个时刻让你醍醐灌顶?本期内容独家编译哥伦比亚新闻评论(CJR)对11位资深记者的采访,分享他们职业生涯中的AHA时刻,共勉。

  *注:Aha moment,“顿悟时刻”,由德国心理学家及现象学家卡尔·布勒首创,定义为“思考过程中一种特殊的、愉悦的体验,期间会突然对之前并不明朗的某个局面产生深入的认识”。

  Vanessa Grigoriadis

  《纽约时报杂志》/《名利场》,撰稿人

  我一直认为,应该由报道决定故事的角度,而不是故事决定报道。直到2009年,我在为《纽约》杂志撰写Facebook的封面文章时,才意识到倾听受访者讲述故事这件事情的价值。

  我告诉Facebook的公关,我想写一篇关于Facebook重塑友谊的文章。但当我拜访他们时,发现他们谈论的全都是Facebook对用户隐私做出的贡献。我意识到这些受访者无意中引导我找到了一个更好的角度——去讲述有关数字所有权的故事。很快我将我的想法与他们的观点相融合,形成了新的文章。

  当记者已有选题时,重新操作一篇报道的确会让人十分焦虑,但经验告诉我,推倒重来的故事确实更好。

  Hadas Gold

  CNN,记者

  我的一位编辑曾告诉我,写报道时,可以想象你是在用一句话告诉你的朋友或同事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为什么这件事很重要。没必要把5W元素一股脑地都写在第一句话里,更重要的是告诉读者为什么这件事很重要,为什么值得他们继续读下去。

  但另一位同事也曾经告诉我,“整个故事都是属于你自己的——从标题,到照片,再到字幕。”编辑或制作人或许在文章的发表和传播中发挥着一定的作用,但最终面对观众的是你自己。你需要确保,报道中的一切从你的标准来看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Andrew Rice

  《纽约观察者报》,特约编辑

  25岁时,我搬到了纽约,为《纽约观察者报》(New York Observer)工作,期待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可以自由使用斜体、省略号,甚至偶尔用上感叹号的作家。但我很快意识到,即使在这里,我也并不能任意发挥个人风格。

  我当时的工作是负责报道纽约商业地产。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因为我对房地产、商业,甚至是刚落脚的纽约,全都一无所知。更可怕的是,我面临着无情的竞争——无数日报和周报在这座城市立身,而我的工作是每周在曼哈顿房地产开发商的圈子里寻找一个故事——最好独家且有冲突性。

  “有一个很简单的操作公式,”编辑在我上班的第一天告诉我,“主角,加上对手。”

  经过挣扎与锤炼,我最终在中央大街60号法院找到了诀窍。在这间法院的地下室,第103B号房间,摆满了长木桌和一排电脑,公众可以用它来查询诉讼案件。即使以2000年的标准来看,那也是一套很老旧的系统,但十分有用,只需要输入名字,就可以得到一大堆诉讼案件。我把它们的编号记下来,交给档案室的工作人员,随后他们会把具体的文件返回给我。

  控告、物证、宣誓证词......这些文件中埋藏着许多秘密:事关存亡的斗争、精妙的骗局、董事会的秘密等,它们可以被写成新的故事。纽约是世界金融之都,即使只是一个县级法院,也充斥着奇异的纠纷。而这些纠纷,在这座小镇上,并没有引起多少记者的注意。

  在我后来的职业生涯中,这个方法被证明是一笔历久弥珍的财富。虽然如今的法院已经启用数字系统,去地下室翻找资料已经没有必要,但每当我需要挖掘深度材料时,我仍然会去那里——长木桌、旧电脑,系统仍然破旧,老方法也仍然有效。

  Rachel Syme

  《纽约时报杂志》/《纽约客》,撰稿人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比起传统的报道工作,人物报道更像是一种“倾听练习”。

  在传统的报道工作中,你是贪婪的,想要跳进泥坑里把故事拽出来。你会感觉脖子背后发痒,要么抓到它,要么就得承认自己感觉错了。但是在人物报道中,你必须学会沉默,有时你甚至不确定故事将会是什么。

  过去,我常常在采访前做海量的准备工作,在会议前把所有问题写在笔记本上,这样我就能把它们全都背下来,确保不会漏掉任何东西。

  但有一次,我把笔记本落在了酒店,虽然忐忑但也不得不空手进行采访。最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人意外,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专注,完全忘记了我“应该”问什么,而是和受访者自在地对话,填补沉默的,是我们真正想要探讨的话题。

  现在,我仍然会做准备工作,但我都尽量提前一周完成,然后将其内容内化;有时候,我甚至没有笔记,只在心里有一个大概的草稿和框架。采访中总是会有曲折,但那些沉默和空白,却往往是对话中最有趣的部分。

  Alice Lloyd

  自由撰稿人,前《旗帜周刊》特约撰稿人

  在职业生涯中,我的两篇人物稿改变了我的报道方式。我开始明白没有什么比人性更复杂,在人物报道中,最大的挑战就是观察你能观察到的一切。只有理解每个人的立场,才能得到关于故事的最真实的版本。当主体是一个有争议的公众人物时,将偏见抛诸脑后就显得更重要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更加深刻地理解潜藏在每个人表面行为背后的个性和经历,我也逐渐变得更喜欢“报道”本身,而不是发表意见。

  Jim DeRogatis

  记者

  早先在《泽西日报》做记者时,我遇见过两位天才的编辑,Margaret Schmidt和Pat Donnelly,他们俩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有时是你选择故事,有时是故事选择你。”

  我记得他们说,作为一个记者,你在这座城市里生活,每一天都应该擦亮眼睛。因为在公交车上,吃午餐时,公园遛狗时,去自助洗衣店洗衣服时,你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讲故事。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

  有时候是你选择了故事,有时候是故事选择了你,不管怎样,如果你不保持聆听,你就不算是一个记者。

  Leon Neyfakh

  Fiasco播客,主持人

  《纽约观察者报》的Tom McGeveran曾经告诉我,过渡句是傻瓜才用的东西。你只需要从A讲到B,没有人关心是不是有一些“结缔组织”来粘连它们。

  很多年后,我在博客行业里重新学到了这一课。平顺的过渡在音频中是致命的,因为人们常常会走神;而尖锐的过渡(或者说“无过渡”)实际上会让他们重新集中注意力。同理,如果你试图使一篇文章在转换段落时显得天衣无缝,你的读者反而更有可能感到迷失,不知道他们读到了哪里。

  Stephen Rodrick

  《滚石》杂志,高级作者

  大约2000年,我为一家男士杂志撰文。为了写一篇文章,我有一整个赛季的时间都和爱荷华州一个高中摔跤队呆在一起。我先花了大约五到六周的时间和他们熟悉,然后开始重点关注其中一个很“危险”的孩子。他性格非常可怕,是那种和女朋友吵架了就会用拳头锤烂厕所墙壁的人,但在摔跤这类“你死我活”的竞技运动中,又非常有帮助。

  有一天,他开车带我在小镇上兜圈,并为载着一位作家而感到自豪。他说他想在前女友家停一下,按了门铃无人应答后,他和我聊了聊。

  “等你见到她妈妈再说吧,她是个有魅力的‘熟女’(MILF)。”

  我当时并不知道MILF是什么意思,得到解释后,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细节词汇,可以展现这个孩子的调皮个性。于是我把它写进了文章里。那篇文章的终稿大部分是关于他备受困扰的人生,以及在州决赛告败后的一年生活。

  文章发表几天后,我接到了男孩妈妈的电话,她哭了。那个故事中有很多不入耳的词语,但震惊她的是那句“MILF”。

  *注:MILF,是英文Mother/Mom I'd Like to F**k的首字母缩写,是指性感、丰满、有吸引力而惹人歪想,最少已将近30岁的女人。

  “你不知道这样的话会给一个小镇年轻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她说的是对的,而我之前却没有在意。我一直在捕捉更多的细节,试图让文章变得更好,却忘了它有可能让某个人的生活变得很糟糕;我从来没有删掉任何一个我认为关键的细节,但却忘了我写的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该将他们最糟糕的时刻刻意捕捉下来。

  这件事让我彻底明白,即使在讲究客观真实的新闻业中,一点点“善意”也弥足珍贵。

  Prachi Gupta

  自由记者

  一位编辑曾经告诉我一个窍门,听起来很傻,但很有用:当你发现很难写清楚文章或其中某个观点时,试着大声说出来。你可以一个人在房间讲话,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录音。

  有时候,人很容易被困在自己的想法里。但大声说出自己观点会让你摆脱思维的框架,不再纠结于措辞。你可以把你录下的话誊抄下来,然后以此为基础再进行写作,这样会更易于理解。每当我陷入思维的“浆糊”时,我都会这样做,它能帮助我以一种更清晰明了的方式写下我的想法。

  Vicky Ward

  CNN,高级记者

  我曾经的导师是英国《每日电讯报》的特稿编辑。那时我刚从大学毕业,写了第一篇文章就被她叫进办公室。

  “你写得很清楚,这很好。但你会报道吗?”她说,“为了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记者,你必须具备走进一个全是陌生人的房间然后挖掘出一个故事的能力。谁都可以报道一起火车相撞的事故,但真正见本事的是走进一个挤满人的房间,带着一篇足以发表的报道走出来。”

  我当时问她,“那写作呢?”她回答我,“写作不过是锦上添花。”

  我一直铭记着这句话,它提醒我报道的重要性。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被派到各种各样“挤满人的房间”里去挖掘故事,那是一段非常有意义的训练。

  Nicole Cliffe

  自由记者,育儿专栏作家

  Edith Zimmerman,The Hairpin网站的创始人和编辑,给过我一个听起来非常简单的建议:你文章真正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倒数第二句,而最后一句的出现通常是因为你对倒数第二句不够自信。但是80%的情况下,如果你去掉最后一句,文章会更好,而且更符合你本来想要的样子。

  在后来的职业生涯中,我发现这往往是对的。

  听完11位记者的讲述,你是否有“aha”的感觉?在媒体人的道路上,面对冲击与挑战,我们相拥前行,或有迷惘或有失望,但职业生涯中那些星星点点的“顿悟时刻”,却像灯火般,支撑我们坚定于此刻,感受职业的平凡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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