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在并购市场的狂飙高调，蓝色光标董事长赵文权在后台伏隐了许久。不同于公司总裁毛宇辉和董秘许志平，赵文权已基本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上市四年，并购九笔，伴随着这家“公关第一股”的是如影随形的褒奖和质疑，赞者称其为“外延式扩张”的标杆，弹者称其不间断地“花钱垒利润”。
蓝色光标董事长赵文权
近日，坐在中国证券网记者面前的这位中国本土“公关教父”，对记者独家讲述了蓝色光标发展的内在逻辑，并购决策流程，IPO重启和证监会推出优先股对于公司的影响，以及他心目中广告公关行业在中国的趋势和变革。而对于企业可能面临的棘手问题和发展风险，赵文权也并不回避。
中国证券网：国际大的4A公司例如WPP都经历了初创、扩张、成熟三阶段，你作为董事长怎么看待蓝色光标目前所处的历史阶段。
赵文权：总体来说，我们还在一个很早期的阶段，差不多刚上小学。虽然我们这个企业已经有17年的历史，但如果按照“蓝标传播集团”的概念来衡量，今天我们只能算一个小学生。从上市到现在，我们还不足4年时间。这4年虽然成长的很快，但从销售收入，净利润，人员规模这些指标来看，我们在全球范围内还是很小的企业。
中国证券网：数月内进行了两起境外并购，外界觉得你们扩展的速度比较迅猛。
赵文权：正因为早和小，才会让大家看到我们成长迅速，扩张迅猛。我们总还是有点想法，我们希望有一个跟全球的大鳄们同台竞争的机会。我们测算过，和国际巨头相比，比如说从销售收入的角度来讲，还有100倍左右的差距和空间。只是因为过去在中国，很少有企业采用这种方法迅速成长，我们在大家眼中比较另类。
中国证券网：这个行业公认没有什么独特的专利技术，也没有新颖的商业模式，也不是前景无限的朝阳产业，大家拼的是什么?
赵文权：也不完全是。首先，就这个行业来说，在全球当然已经是个成熟行业，而且是个很古老的行业，就像你说的那样。但在中国，其实还是一个新兴市场，还有巨大空间。整个营销推广，包括广告来说，虽然今天我们总量也不小了，但如果说相对于GDP，相对于人均指标，我们跟欧美还有巨大的差距。其次，这个行业目前出现了新趋势，更多拼的是智慧、创意，并且越来越高度依赖于技术，并不是毫无创新可言。数字营销的发展已经在非常深刻的影响这个行业。在未来可见的5年、10年，这个产业会被数字营销所颠覆。
我们广告界，大家经常讲的一句名言，所有人都知道广告花出的钱很大一个比例是在浪费，但问题是你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今天你可以知道了，这是非常根本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客户当然他要选择所谓精准营销，我要知道我的目标，消费者是谁，我花的每一分钱都要可衡量，我要跟我的销售有一定的关联关系，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很自然的随之而来。
今天在这个行业里面所有的从业人员，其实都在面临这个挑战，越大的公司，其实负担也就越重，转型也就越艰难，我们也不例外。所以对于蓝色光标来说，今年我们要在高速飞行中更换引擎，这是非常巨大的考验，但同时也意味着非常巨大的机会。我刚才讲中国这样一个巨大市场和未来还潜在巨大空间加上数字营销所带来变革的机会，使得我们这样的企业有可能在未来若干年内完成所谓“弯道超车”的目标。我们有可能成长成为一个在全球范围内有影响力、一流的营销传播企业，这个也是我们非常明确的目标，我们现在无非就是一步一步往前推进。
中国证券网：你们自认为看准的“数字化、国际化”两大方向，在总收入目标中的占比大概到多大你觉得比较合适?
赵文权：2013年上半年我们提出了十年十倍的战略规划目标，我们希望未来数字化的业务能够占整体收入2/3，大概是60%、70%这样一个比例。在国际化方面，我们希望未来全球的业务，海外业务至少要占到整体收益的1/3，这个都是非常明确的目标。2012年，我们的数字业务占比不大，在50%左右，13年因为我们并购了博杰，它是传统电视业务业务，并且体量比较大，这么一摊薄，数字业务可能在45%的样子。2014年，我们估计还是会在大概45%这样一个比例。
国际化，基本上是零，我们现在只有极少收入是从海外来的。但是14年我们可能就会有一定的量。我们新近并购的WAVS估计14年能做到4亿人民币左右，这将成为我们一个很核心的业务。
中国证券网：你刚刚提到“弯道超车”，包括在高速发展中换引擎，这在短期内有没有一些风险?比如说博杰，你们以17.8亿的高价给买下来了，它在央视里拥有两大频道广告资源，但今年电视广告增速明显下滑，甚至还被百度超越，这种转化过程中，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减值的风险?
赵文权：电视我是这么看，总体上未来若干年电视稳中有降是一个大趋势，但是这里面会分块，并不是一概而论电视这个媒体就不行，或者所有栏目的广告开始越来越无效，不是这样，还是要看资源，对于优质资源厂商，客户可能还会去用。
今年比如“中国好声音”、“非诚勿扰”、“爸爸去哪儿”等等这些节目的栏目招标价格远远高出大家预期价格，客户的认可程度还是非常大。但客观来讲，会有一些电视资源未来呈现越来越差的趋势。就博杰而言，部分频道或栏目可能处于稳中有降的情况，部分频道或栏目可能还处于上升的时期。
更重要的还要看团队，其实对我们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核心，这个团队你看对了，挑对了，即使大的经济环境有一些波动，或者他自己业务有一些起起落落，但总的方向他们会进行适时应对。
至于说到商誉减值等等风险，你只要是这个模式，产生商誉减值的风险这是必然的。比如国外一些传播集团的商誉达几十亿欧元，比我们要大多了，一旦发生系统性风险，减值对他的影响就会很大。但商誉这个东西本质上是一个会计科目上的调整，不影响你的现金流，不影响你企业真正的盈利能力，无非就是投资人怎么去看。境外的投资人现在比较理性和成熟，他知道这个东西意味什么，代表什么，我重点还是看你这个企业的盈利能力有没有发生根本变化，如果你的盈利能力没有发生变化，你第二年肯定回来了，这个只是短期，由于你某种特定的调整所决定的，这不是大的问题。对于A股市场来说，可能投资人慢慢会趋向成熟，我们并不担心遇到这样的事情。
中国证券网：在视频领域传统电视肯定是呈下降趋势，但在线视频这块蓝标有没有布局?
赵文权：你刚才讲的这个，对我们来说无非在数字媒体上的投放，过去可能在数字媒体上大家以往投放比较多的是门户，这种投放方式比较粗放。对于PC端、手机端以及社会化媒体的广告投放平台我们都在关注，也在找合适的投资机会，但目前来看，我们觉得成熟度还不高，有很多公司可能在做，但没有做出特定的模式，或者没有做出规模来。对我们来说意味着风险比较大，我们还是会相对谨慎点。因为我们不是做VC的，我们不去赌那个未来你有十倍，百倍的回报，这个我们不赌。
中国证券网：投资者比较关注公司并购SNK这一块资产，今年游戏板块的渠道价值凸显，包括做游戏发行和游戏广告的公司都有着比较大的估值。
赵文权：SNK今天已经做到中国互联网游戏里面广告行业的老大，在我们过去所投资的这些企业里面，确实他的表现是非常出色，业绩增长也很快。
其实当时我们曾经想过让SNK往别的领域扩展，看是不是可以做车，消费品，或者其他产品。后来我们还是发现，这个并不容易，不是说没有机会，有机会，但是你要在新的行业里面去建立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而不是我捎带着挣点钱，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后来我们就决定，干脆还是在游戏领域里面精耕细作，他们现在已经跟我一起在拓展海外市场，包括美国和东南亚等一些市场。
中国证券网：蓝色光标以并购进行外延扩张著称，你们现在还蓄积了多少个待并购，潜在并购标的?这也是投资者比较关心的。
赵文权：每年我们至少要看100家以上的企业，然后在这100个里头精挑细选，当然也许做3个，也许做5个，也许做7、8个，不一定。我得花时间跟人家慢慢去谈，每一个标的其实都不容易。
比如，WAVS我们差不多花了1年时间才最终完成。从侧重点上来说，我们海外看的多一点，因为我们更想投数字领域的企业。在中国数字营销领域里已经不太好寻找并购标的了。第一估值高，被并购对象的期望值也相当高。很多企业虽然可能还没怎么赚钱，或者赚不太多钱阶段，但是VC、PE都已经进去了。他们进去以后，就把这个估值抬的很高了，就10倍，15倍，可能就是30倍，50倍，我们就不太想去做，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太好去做投资。
还有一个是整个行业变化太快，这两三年在这个领域涌现了一大批小规模公司，一年做2千万，3千万，一年也能挣个几百万块钱，但是他不稳定。因为互联网领域变化太快，有些原来做论坛的，后来做SNS，微博一出来一下子他们就不行了。微博曾经特别火，但是今年也受到很大的影响和挑战。所以像上述这种类型的公司，他太依赖于某一种业态，或者某一个客户，他的不稳定程度很高。这样的企业我们就比较谨慎。
中国证券网：国外的数字营销领域没有上述问题么?
赵文权：我们反而觉得国外很好，第一这种公司很多你有的挑。第二人家估值不高，因为他是有一个大致的市场标准，我买也是差不多这么多，其他集团买也是这么多，没有人去哄抬物价，大家的心态也很好，也没有人觉得这企业我做了就是我的孩子或者舍不得，对他们来说就是交易，很多人做企业就是为了卖。然后规范性上面绝对没问题。他们很少会去做超越法律的事情，法律对他们来说是绝对边界，不管是财务上，还是作业上他都是规规矩矩的。而且我是可以相信他的，通常他不会欺骗，国内有时真不知道你是信好还是不信好。
中国证券网：蓝色光标这样并购下去，会不会不断稀释管理层的股比?证监会即将推出的优先股对公司有什么影响?
赵文权：优先股我们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防止控制权出问题。其实我是这么看的，包括在董事会上我们也有共识，说实在我们5个人作为共同体，我们现在并不担心我们的股权逐步稀释，未来我们将长期维持这种所谓共同控制的局面。
国外很多企业，谁也不是实际控制人。股东大会是股东大会的事，董事会是董事会的事，管理层是管理层的事，大家各司其职，按照现在企业的规则，大家形成各自的职责。董事会核心的事情其实就两件事，第一件事定战略，第二件事挑好的CEO。这个CEO不靠谱你换走，你再选个CEO，但是不管谁来了，其实公司真正日常运营是在于CEO为核心，整个核心管理层的主导下去做事情。
所以我觉得慢慢以后蓝色光标会变成这样一个形态。优先股对我们最大好处是什么呢?防止这个公司，我们不控制他可以，但是我们也不希望有人来控制他，我们不希望出现一个新的大股东。所以优先股对我们来说最大价值在这，今后我再进行并购，我可以给你发优先股，或者你大部分是优先股，一部分是普通股。这个我觉得对我们来说还是非常有价值的。
中国证券网：我看你们13年有过一次减持公告?
赵文权：徐总和吴总。
中国证券网：说清楚了减持的目的，以及减持的时间表，当时说的挺清楚的，在资本市场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和波澜。
赵文权：没引起太大震动，因为首先他们也不算很多，这东西反正3年多了，这要做点减持也是很正常的。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考量，有些人说，我可能要有现实需要，我买一房子或者怎么样，有些人是说我不愿意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我拿着蓝色光标股票市值已经很多了，我为什么要把所有钱都放在这，也许我还想去做别的一些投资等等，我觉得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蓝色光标的锁定是所有的上市公司里面最牛的，我们是6年，3年加3年。可能在全球资本市场上，你们去查查都是独一无二。其实不用太大的担心，个别股东他会做一些减持，我觉得也都正常。我个人到目前为止我是没有做任何减持，其实也不是我没有需要，我反正得琢磨，我减持肯定影响就比较大，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考虑减持。
中国证券网：所以投资人说“这5个人穿一条裤子”，你不出面减持，让那俩减持完以后你们5个人分?
赵文权：其实真没有。说实话可不可以这么干，可以。我们5个人之间可能是很特殊，大家虽然是特别好的朋友，但是做事该怎么做怎么做，分的都比较清楚。
中国证券网：现在整个A股市场有三家是干广告公关的，华谊嘉信、省广股份，还有你们。未来如果有一些新的同类公司上市对你们会有冲击么?
赵文权：IPO开闸这个事情，我们真的没觉得，这个东西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因为第一我们过去4年这么走过来，IPO关也就关了一年，大部分时间还开着。
中国证券网：按照你们的理论，公关行业一地“葡萄”独缺“葡萄藤”，到时候别人也来做这个“葡萄串”怎么办?
赵文权：这种事情不那么容易。你外表看大家都觉得挺好，好像这个事很容易干，你真正干了之后，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绝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容易。最近IPO因为没开，过去一年并购比较热闹，比较热，大家都在做并购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模式挺好，买点资产进来股票涨一涨大家都开心。
咱们再过两三年看看，你买进来的这些资产、人、业务，到底能不能消化掉?所以我们也不想太被市场左右，按照我们既定战略，我一步一步该怎么做怎么做，并购是我们长期战略，我们肯定毫不动摇，未来也是依靠两个核心增长引擎，一个就是数字化，一个就是并购，通过这两个战略快速去成长。我们也不管别人怎么做，无所谓。至于市盈率，我相信不可能长期这么一个高度，这是合理的事情，你凭什么老60、70倍，我不觉得这个东西能够长期维持，下来没有问题。你下到30倍，甚至下到20倍也可以做，我这个模式不成立了?在海外也就15、16倍PE，人家不照样做。
我们的目标，也不是我的股票涨了多少多少钱，这不是最重要的。对于蓝色光标这家企业的股票，我觉得还是要成为为一个对全球有影响力现代化的传播机构，能够为一流的客户提供好的服务，能够帮助我们客户在商业上取得成功。这是我们最核心的价值，这是我们要去做的目标。
当然我们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所有投资我们的股东，大家能够有收益，能够有回报。而且我觉得，如果我们能够朝着这个目标去做，相对于目前的市值，我觉得依然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中国证券网：接着聊聊人的话题，咱们公司以前被人称“皮包公司”，因为没有固定资产，没有专利，啥也没有，全是人，都不来上班200亿市值就没了。所以你们的理念强调“员工第一”。此外，我听说人家都说在中国开公司，只能一个人开，两三个以上必然会反目，这么多年你们5个人还挺好的，如何做到的?
赵文权：这个地方蓝色光标确实比较特别，我们5个人一起17年，大家一路走下来走到今天还都挺好，确实也是在中国很罕见的事情，主要是我们尊重规则尊重彼此，文化里有包容性。
我觉得是这样的，确实员工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没有“人”这家公司就不可能存在。而且从我自己的体会上来说，我也觉得一个组织，一个企业他之所以存在，他首先应该是你这个组织的成员存在。如果说你这个组织自己的成员，他都觉得不开心，在你这工作没有出路，或者没有前途，这个组织为什么还要存在呢?就没有必要存在。
所以我们真的是说把员工放在第一位，其实不是我们只是这么说说，在这方面我们也做很多事情。
在上市之前，蓝色光标可能是股东人数最多公司之一，我们给100多人发了股票，这个是很少见的。第二，做股权激励。我们是在文化传媒领域唯一一个到现在做第二次的。为什么?很简单，我们希望我们所有的员工和同事能够分享公司成长带来的收入。
在这方面我们会持续的做很多事情，包括我们搬到新办公室，其实投入很大，但是为什么?我也可以原来地方凑合凑合就完了，那是我们自己买的，能省很多钱。就是想让员工有一个好的工作环境，他们觉得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头工作开心舒服，他才有可能充分的把他的能力释放出来，为我们客户创造价值，我们才能说有更好的收益给你们更多的人，我自己的逻辑是这么看的，所以人我们真的放在第一位的位置上。
中国证券网：坊间传说你对很多事情都是无可无不可，不是非要做什么，没什么大志，今天听你这么一谈，觉得志存高远，是心态变化了还是原本别人误读了你?
赵文权：我觉得是这样的，这个问题分两个部分。从我个人来讲，我还是这样一个状态，我真的这样，我个人没有什么大的追求，我不是非要做成一个什么样的事情或者怎么样，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这是另外一回事。我只要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必须对这个企业负责，我要对这个企业作为的同事们负责。所以这个责任是非常重要的部分。我觉得这个企业要按照他自己逻辑规律，或者说董事会制定的战略，一步一步去走。我作为一个在一线的，具体的执行者，我可能带着大家到这条路上去。所以，在我来说这是两个不同的事，可能是有矛盾的，但是我尽量把他分的比较清楚一点。
中国证券网：这么多年在这个广告公关领域领先的都是国外企业，如果中国人能够占有一席之地，依靠的什么呢?
赵文权：今天的中国跟过去不一样，或者说未来10年后的中国人，跟过去会更不一样。而且我觉得从民族上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肯定不笨。其实没有理由在这个行业，我们做不好，但是你的策略很重要，你的战略很重要。另外在我们这个行业，因为高度分散，因为这个行业的特殊性，胸怀很重要。因为我们是并购式发展，很多公司历史可能都比我们长，像博杰的历史都超过我们。如果你到欧美去发起并购，好多是30年，40年的公司。所以“信任”这个东西要慢慢建立起来，这是很重要的，在并购中这也是最难的问题。蓝标我们恰恰算有点这样的基因，我们5个人这么多年就这么走来的。
如果你的文化有包容性你就有机会。中国今天是第二大经济体了，为什么我们10年，20年之后，会没有一个在传播领域一个世界级的企业?这个企业是不是蓝色光标我也不知道，但反正我们是觉得，至少今天能有这样的机会，没有理由不去努力。